的晚上,龙叔忽然雅兴大发,特意去买了酒让同行的沈教授跟他对酌,说是一边饮酒一边对诗。谁知感冒了的教授头晕脑涨只想睡觉。龙叔很扫兴的样子,我看他这么高的兴致,就说我陪他,我不喝酒,就陪他吟诗。
“龙叔大喜,又说,‘多多少少喝点,一边喝酒一边吟诗最有感觉了。’龙叔说他背诵与酒有关的诗文,随便我背什么诗都成,只要是古诗。我说还是平等比赛吧,他背与酒有关的诗文,我选与月有关的诗句。仗着自己读书的时候也刻苦背了一些诗词,就真的开始跟龙叔比起来。其实这完全是不公平的比试,因为龙叔背诵的是完整一首诗或者一篇文,而我只是背出一句或几句就过关——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博闻强记,他们那一代人的国学底子呵,让人叹服。
“可是龙叔还是对我每一次在他语音刚落时就背出一两句诗很赏识,那天晚上他喝酒喝得很尽兴,我也陪着他喝了不少吧?还听他讲了许多古诗文。我们就这样一直‘对抗’下去,不分胜负。
“最后龙叔说,看来我必须要拿出我的杀手锏了,我问他杀手锏是什么?龙叔笑着开始豪情万丈地背屈原的《离骚》,他真的一口气背完了370多句2400多字的《离骚》全文,我目瞪口呆,对龙叔说,我甘拜下风,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问他怎么能够全文背出《离骚》,他故作神秘地,说,因为他是魏晋名士转世投身,什么是名士你知道吗?龙叔很得意地解释,‘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
“龙叔真的是有魏晋名士之风的人,洒脱不羁,率性自在,是真正的‘真名士自fēng_liú’。
“那以后我就常常陪着龙叔喝酒,听他讲古,他教给我许多东西。不知不觉也跟着他把酒量练出来了……”
很难得的,整个晚上几乎都是茵荷在说话。桑原笑盈盈地听着,心中是满溢的欢喜。
那天晚上其实她们并没有喝多少酒。
但是,那种微醺的感觉令人无比惬意,是典型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桑原望着茵荷不由地想,她是那么的爱她,痴恋她的一切。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颦一笑。
桑原忽然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篇《聊斋》里的故事《阿宝》,她真希望自己也能够像里面的孙子楚那样,变成一只鹦鹉一直栖息在心爱的人身边,“他人饲之不食,女自饲之则食;女坐则集其膝,卧则依其床。”倘若能这样“得近芳泽”,真是“于愿已足。”
虹城就这样成了桑原心心念念一有时间就想要奔赴的“爱情圣地”。
她在第二个月的一个周末又飞到了虹城。
虽然只有周末的两天时间,可是这样的见面对她来说有着无上的价值和意义。
桑原对这种周末飞行几乎上了“瘾”。她在接下来的一个周末,没有跟茵荷讲就直接飞往了虹城。她想给茵荷一个惊喜。
一下飞机桑原就迫不及待地拨打茵荷的手机。
茵荷的手机居然不在服务区。
桑原有点意外。
马上拨通茵荷家里的座机,没有人接听。
桑原纳闷。
她不得不直接到了茵荷的家门口。敲门。没有人应答。再敲。这时隔壁的门打开。
是姑妈出来应门。
“是小桑呵?”姑妈看见桑原,笑容满面,热情地招呼,“快进屋快进屋。”姑妈把桑原让进了自己的屋里。
“你来找小荷吧?真是不巧,荷儿跟小金一起去台湾了,好像是去考察一个什么市场,说是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桑原听后心底一沉,慢慢有阴霾开始堆积。
但是她依然努力保持着最初的笑容,冷静地对姑妈说,“哦是吗?没事姑妈,我是临时到虹城出差,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们。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庆幸自己从来到虹城就是一个随身的包,没有行李。
姑妈给桑原沏好茶,桑原不知其味地喝着,然后自己都不知道跟姑妈聊了些什么,大约半小时之后她告辞出来。
桑原在机场的宾馆住了一晚,搭乘第二天最早的航班回到紫城。
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小金”,一定就是金煜吧?
台湾。
半个月。
关于这事,茵荷没有跟她提过只言片语。
桑原不由得心事沉沉。
她数着时间。有时一日竟如一年般漫长。似乎怎么也熬不过、渡不完。
她觉得自己很傻。也很无助。并且,无力自拔。
她想念着茵荷。
而每一次关于茵荷的想念都是这样,充满了激情,和忧伤。
在每一个回想里她总是仿佛能闻到茵荷怀抱里特有的芬芳和幽香,可是,每一次怀想的结束,似乎都是一切归于一种寂灭。
风停。
山空。
湖静。
心止。
抬眼望茵荷,所剩的依然是那个飘渺得近似虚无的背影。
伴着隐隐的心痛。
桑原忍不住从尘封的箱底又取出了曾经画的那幅茵荷的背影,还有,那条纯白的晚装裙。
悬挂于目前,日日凝视。然后,她决定开始画另一幅画。
因为,她已有了茵荷正面的照片。那是有一次在虹城翻阅茵荷的影集,她选出了她最喜欢几张照片让茵荷送给她。
茵荷不解其意,但还是从影集里取出了这些照片递给她。
现在这些照片,可供她日日摹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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