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他甘愿破戒,而他还之以利刃。
噩梦罢。
禾后寒转身对崇渊恭敬地道:“皇上,启程吧。”
崇渊扫了眼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江盛,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爱卿为何对他下如此狠手?”
禾后寒毕恭毕敬地道:“皇上不必在意,只是微臣的个人恩怨罢了。”
崇渊不动声色地道:“朕以为爱卿并非是瑕疵必报之人。”
禾后寒连忙惶恐道:“皇上言重了,只是此人曾折辱于臣。若臣乃一介平民倒罢,可臣官拜丞相,事与帝王家。此人侮辱微臣,就是侮辱朝廷,辱及圣上,臣以为此等刁民罪该万死。”
崇渊不再追问,只是理解地点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
禾后寒刚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就听皇帝又道:“但毕竟是条人命,况刚刚又相助于你我。”
这句话如同冷水当头泼下,禾后寒顿时精神一凛,刚刚砍杀江盛的冲动蓦然退去,他握刀的手心里泌出一丝冷汗。他心中猛然一惊,是何时开始他视人命如草芥,仅凭冲动就收人性命?是何时开始他竟只用斩草除根不留人活路来解决问题——他何时开始变得如此麻木不仁!
在江盛之前,他除掉刺客是为了保护皇帝,但袭击江盛却的确是一己之私,一次冲动的结果。
人的杀性就好似泄洪一般,如果只是一个小孔,把它堵上就不会有大问题;但若放任自流,小孔就会被洪水冲开,乃至决溃千里。
禾后寒后背冷汗涔涔,他好似一脚迈在某个边缘处,又在某个混沌的地方被崇渊拉了一把,一瞬间清明起来,心内后怕不已,自己竟还不如十几岁的崇渊看得透彻!
禾后寒强自镇定心神,低低地道:“臣知错。”
崇渊停下脚步,半晌轻叹道:“可惜了此人一身绝世武艺,竟为一晌贪欢丢了性命。”
禾后寒听了这话只觉眼前一黑,气短胸闷,几欲窒息。还好皇帝背对着他,这给了禾后寒足够的时间缓冲。
他脑子里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不过他最后终于抓住了皇帝此话的真正含义:皇上打算放他一马。
禾后寒猛然意识到这时皇帝在宽慰他,于是他头一次在面对这位少年天子时反应慢了半拍地道:“皇上英明。”
只听崇渊轻描淡写地道:“爱卿下颌添了那么大一块红痕,叫朕不得不英明。”
禾后寒腿一软,嘭的跪到地上,面无血色地道:“微臣君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他跪得很及时,也表现出了足够让皇帝满意的惶恐程度,只能说他反应够快吧。禾后寒一听皇帝这话就知道要不妙,皇帝看见他下巴上的淤痕应该是两天前的事了,而他现在才提起,这让禾后寒只能想到秋后算账这个词。
崇渊顿住脚步,禾后寒心惊胆战地等着,等着皇帝酝酿出什么结果,却听皇帝突然了无兴致地道:“走吧。”
禾后寒不知为何皇帝如此轻易便将此事略过,只道帝心难测,但他私下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是打从心底里不想再纠缠于这件丑事了。
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回头。人死事休,他遵从了江湖人解决问题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