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不回去。”

她面前之人冷冷开口:“执迷不悟。”

顾渊识得那些人的衣着服饰,是玄风宫门下的弟子,想来是要为本门“清理门户”,立于雅泽夫人面前的是玄风宫刑堂的堂主,应当是叫魏山。再稍远一些,有凌山观的贺潺,他侧立在人群中,皱着眉,似有不忍,易先生竟也在场,他垂着眼摇头叹气,显是对魏山所为极为不满。

其余人顾渊也大多都识得出,均是同/修中德高望重之人,有人开口去劝雅泽夫人,让她说出厉玉山的下落,大家好歹同道一场,不是非要为了此事闹得你死我活。

雅泽夫人紧抿双唇,不肯再多言半句,魏山举起剑来,却忽而听见内室传来婴孩啼哭之声。

幻象骤然模糊,再重聚到一处时,那些人已不见了,只剩下雅泽夫人一人倒伏在地上,气息俱无,黎穆呆怔怔看着,他跪下身,伸手想要去触碰那名女子,指尖却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她是多年前已发生过的幻象,并不存在于此时,黎穆碰不到她,他张了张嘴,最终也不曾开口,反是垂下了手来。

他从未开口唤过那个称谓,现今也是一样。

顾渊只觉心疼不已,他走上前,要将黎穆扶起来,他伸手碰到黎穆的肩,而黎穆微微发着抖,顾渊想幼时自己委屈想哭时,母亲总是将他搂在怀里,拍着他的背细声安慰他,他稍显犹豫,实在没有勇气下手,只得低声安慰道:“别难过。”

这一回黎穆没有再推开他的手,反而将额头轻轻抵在了他的肩上,毛茸茸的耳朵蹭着他的侧脸,顾渊浑身僵硬,举起的手在半空停顿许久,终于还是放了下去,轻轻抚着黎穆的后背,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周遭幻象尽数散去,他们这么坐了一会儿,黎穆闷声闷气开口问:“师父,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吗"

顾渊不免皱起眉来。

那些人他自然是认得的,可他若是将这些人的名字告诉了黎穆,黎穆难免要去寻他们复仇。这些人均是他的同/修,凭着黎穆的修行,他也敌不过几个,顾渊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与黎穆去说这一件事。

黎穆抬眸看他,一字一句道:“你是知道的。”

顾渊不言。

黎穆已显得有些微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顾渊只好说:“你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黎穆沉默下来,他忽而站起身,一言不发朝外走去,顾渊只得跟上,他蹲得太久,一条腿已全麻了,狼狈至极地一瘸一拐跳着,两人走到守阵兽面前,黎穆忽而顿住脚步,回首看他,声音有些冰凉:“你是为了顾渊的眼睛。”

顾渊一怔,并不明白黎穆这句话的意思,他的眼睛怎么了?

黎穆说:“很像。”

他语调冰寒,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意味,顾渊正要询问,黎穆已抬头望着守阵兽,问:“当年闯入此处的都有什么人?”

守阵兽答非所问:“主上不会希望您为他报仇的。”

黎穆不依不挠道:“告诉我。”

守阵兽又趴了下来,扭开头去,好似没有听见他这一句话。

黎穆气得脸色发白,恨不得将手中的剑扎进守阵兽的那双竖瞳里去,可他做不到,他修为不足,力量也太过渺小,他想,若他能有毁灭天地之力,这一切都不会是现今这般模样。

顾渊真真切切望着黎穆手中的其风剑上蹿出一丝黑气,缠绕着他的手臂往上,他忽而想起竹师儿所说的话——这把剑是以万千人命锻造而成,剑下有无数怨魂,而黎穆镇不住它。

顾渊闲时最喜看些传奇志怪,偶也听李显义聊一些新近发生的怪事,物器反噬其主之事屡见不鲜,那些东西上往往附着了怨魂,一两条人命便已如此厉害,更何况铸了无数怨魂的邪剑,他隐隐心惊,拔高声调厉声道:“把剑给我!”

第9章

黎穆为他的语气所惊,大约是顾渊第一次这么同他说话,他反倒是将那把剑握紧了,如何也不肯将剑交给他。

顾渊心下着急,也不知要如何劝他,干脆照实说道:“这把剑是邪物,方才上面有黑气……”

黎穆想来并不服气,他打断顾渊的话道:“这是我父亲的剑。”

顾渊道:“这剑上附有万千怨魂,你制不住它的。”

黎穆仍是犹疑,顾渊的话与竹师儿所说的太像了,他紧握着手中的剑,像是在考虑顾渊这一句话下的意思。

那守阵兽趴在他们身后,甩一甩尾巴,用后足懒洋洋挠着耳朵,一面传音到他们脑内,说:“他说的是真的,你制不住这把剑。”

“你要相信我。”顾渊并未去理会守阵兽,而是诚挚万分道,“我是你师父,我绝不可能会害你。”

守阵兽侧翻了个身,百无聊赖地躺下望着他们,说:“夫妻同床异梦,兄弟反目成仇,师徒……这也不好讲啦。”

顾渊终于憋不住恶狠狠瞪了它一眼:“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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