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上前将叶孤城不稳的身体扶助,以怪里怪气的口音问道:“无事否?”
声音听在耳中,却实在判断不出对方说了什么,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搀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
那大汉难得好心,却被碰了一鼻子的灰,看他模样就知道是爆裂的脾气,却难得没有炸,而是定定地看了眼远方,又回到自己的摊子上去了。
他叫专诸,是一个猪肉贩子。
这时代,豪侠多隐藏于市井,做得营生往往是卖肉或者酿酒之类的小买卖,专诸为人豪爽,在集市上虽然偶会同外人起冲突,但与他相处久了都知道这人的脾气还算不错,刚才那白衣人隐在巷中,就是他发现的,周围人原本没在意,后来见专诸架了一个白衣人出来,又平放在地上,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围观。
这么一看,不免惊为天人,那被他架出来的男人,虽然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一派虚弱之像,但是看他的容貌,姿容端丽,眉宇间又有一派气象,看上去就不似凡人。
集市上什么人都有,有老头摆了个相术摊子,见这里人挤人,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也抛下了自己的摊子,硬生生挤到了人群之中。
在集市上的人,有几个是不喜欢看热闹的?
众人见老头挤了进来,纷纷避让,这年头人对相术这类的神秘之事极为迷信,而这在市井摆了个摊子的小老头虽然要价很高,但听说确实有点本事,经常神秘兮兮地言些天机不可泄露,又收下一袋海贝。
海贝是楚流通的货币,吴国与楚地关系复杂,流通的钱币很大一部分是楚币,各国之间钱币都不同,比较集中的地区可以换着使用,这才春秋是很常见的情况。
有人见小老头挤进来,笑道:“邹老也来看热闹?”
小老头道:“什么热闹?”
那人道:“专诸从巷子里拖出来一个人。”
他手指一条小巷,这实在是很不起眼的一处地方,小而窄,还见不到阳光,在集市之中难得出现,要是一般人,恐怕就算是有人死在了巷子中除非是尸体腐烂发臭也意识不到其中有人,但专诸不愧是豪侠,感知力就是比其他人敏锐,从今天早上就觉得有什么不对,纠结许久,终于从这巷子里翻出一个人来。
他才将人翻出来的时候,周围人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现在各国之间关系微妙,大街小巷总能见到一些从不知道哪个国家逃亡出来的乞丐,这些乞丐无落脚之处,不就是随便找个地方一趟晚上就过去了?
呆在窄小的巷子里,除了乞丐还有什么人?
因此,就算是专诸将人架了出来,他们也没有多看。
专诸看看自己的摊位,只有一草席,而且还挺脏,席子上不知道是有灰尘还是猪血,看上去深一块浅一块,他平日里坐坐到没有事,现在让架在身上的人躺着就有点不合适了。
他想想,对众人道:“可有干净的草席,借专某一用否。”
他的嗓门很大,气沉丹田,吐气之后声如洪钟,饶是集市吵吵嚷嚷,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终于有人抬头,看向专诸,当然,他们的视线都没有粘在熟悉的大汉身上,而是粘在依靠在他身上的白衣人。
光是看见衣服的颜色,这些人的脸色就一变。
白色,是庄重的颜色,常人是不穿的。
至于衣服宽松,充其量就觉得怪里怪气,毕竟春秋时代深衣与胡服还没有得到推广,上下衣服不相连,也不怎么穿长裤。
穿着上终究有些差别。
也不知道叶孤城是怎么晕的,明明在小巷子里已经呆了很久,但是头发竟然没有散落,一头乌发束在冠中,充其量只有几缕发丝散落,当专诸将他架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姿容端丽的脸。
怎么说,这脸一看就不是常人会有的。
怕是王公贵族,才会有这样的气派。
众人先是一愣,立刻就有人拿了一块干净的草席出来,让专诸将人放在草席上。
“怎么办?”
有人悄悄问专诸道:“这该不是哪个国家的公子吧?”
见着人气度高雅形容狼狈,如果真是哪一家的公子应该也是被追杀至此,如果被官府发现,无论是把人交上去还是不交上去,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真的有哪家公子长成这样?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不过听说过吴王僚或者公子光这样的人物,也没有眼缘可以一见,真不知道王公子弟与眼前人相比,谁上谁下。
然而专诸却道:“不是公子。”
有人道:“为何?”
专诸没有说话,只是将人放平在了草席上。
又有人道:“这是昏死过去了?”
他们中没有一个懂医术巫术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救人。
“要不,给他喝点水?”
“不会是饿晕了吧?”
“还是受伤了?我见他衣服上有血。”
“伤口在哪里?”
竟然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
明明只是一个身份不明人晕死在集市中,竟然引起如此大的轰动,如此看来,无论在哪里,长相都是很重要的一关,如果是个乞丐被专诸从巷子里拉出来,别说是给一块干净的草席,估计看都不会看。
这年头,人命可不值钱了。
用来偿还恩情也好,用来鼓舞人也好,信念重逾千斤,生命的价值及其下跌。
有人已经拿了一个壶出来,想要给叶孤城喝点水,然而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