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攘。
依然是断壁残岩,依然是高低不平的大地,到处都有巨大裂口的土地,当年惊变时,忽得破土而起的小山丘和莫名出现的巨大坑洞,起起伏伏,一片嶙峋。
然而,长风徐来,这曾经是一片死寂的土地,却已是生机盎然。
在那裸露的岩石之间,死亡断折的大树之旁,无数野草闲花,早已联成一片,放眼望去,一片生气勃勃的绿色中,竟然还能见到几株小树,顽强地慢慢生长起来。时而会有几只飞鸟,从碧空尽头而来,啾啾鸣叫地在此处略作停顿。
在最高的一处巨岩上,有人负手而立,漠然的眼神,冷冷地望着这一片曾经空芜寂寞,荒败枯竭的土地。
数年前,曾亲眼目睹过怎样冰冷的死寂,此刻再看这一片顽强的绿色,终究有了些许的惊讶。
小小的树苗,在无数参天大树倒下的地方继续生长,卑微的小草,在曾经天塌地陷的崩毁之处,重筑着奇迹。
无论世界怎样冰冷绝望,生命似乎总能找到出路,总会坚持着永不放弃,然后一点点把这里的残破荒败消融化解。
他平静地看着,神情并不见丝毫感触,只是微微有些出神。仿佛并不曾见到,有一支数百人,全副武将的小股军队,正从远处艰难地向他接近。
虽然这些人曾在这万山附近驻守多年,对于如何在这种地方开路向前。颇有经验,但这偌大万山,根本找不出前进地道路,又到处是巨石挡路,裂口横呈,要走到哪一处地方,都是不那么容易。
遥遥看着远处巨岩上独立的人,领队的将领莫名地从心中发寒。
那是万山之内最高的一处岩石。面向他们的这一侧,如被剑削出数十丈地断口,锋利平整,让人一见凛然。其他三面,也极是陡峭险峻,猿猴尚不能攀附,也不知道那人是如何登上去的。
巨岩奇高,四面一片空寂,唯高空一轮朗月,清清冷冷地照在那人身后。
冰寒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倒象那不是血肉之躯的活人,而是从幽冥鬼域忽至人间的魔鬼一般。
巨岩之上,无草无花无树。一片冰冷空旷,独那人森然黑衣,几乎与这一片刚刚降临的夜,融作一处。
将领武功不错,眼力也远胜常人,虽说隔得远,隐约也能看出那人眉目英朗,可一眼望去。只是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个寒战,完全无法注意那人的五官到底是英俊还是丑陋,只觉隔得如此之远,那一种冷酷森寒,威严肃杀之气就遥遥袭来,胸中如受重压。莫名地汗流如注。
即使他不是顶尖高手。也可以感受到,那人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只要稍有理智。就不该去招惹,只可惜,他却没有后退的余地。
燕国军法严明,赏极厚而罚极重,军伍之人,又怎能贪生怕死,临难却步。
当年燕王曾经就万山一事与各国达成协议,与其大家都发兵去搜索,结果死伤无数,却什么也搜不到,不如从万山内撤兵,而在万山四周布下重兵,严禁其他人出入万山。即然他们什么也得不到,就只能退一步,保证别地人没有机会接触小楼,得到任何好处了。
其后,万山之外,就被层层封锁,无数道关卡,无数重守护,相邻各国都有极精锐的驻军留守于此。这几年下来,虽说曾有过多次好奇而胆大的江湖人物,以及远方诸国派来的人,尝试偷偷潜入搜寻,但不是被拦截擒拿,就是在漫长而没有结果的搜寻过程中被发现围捕。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完全不受阻碍地轻易通过了十几道关卡封锁,却又如此大大方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万山最高处。
负责巡逻搜索的这队人马,就算明知对方肯定是艺高人胆大,绝对有峙无恐,但职责在身,也不敢装做没发现,只能一边派人飞速调兵,一边硬着头皮,逼向前去做搜拿围捕状。
眼看着双方的距离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邻队的将领却只觉真正有危险的,却是他们支队伍。事已至此,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奉命守护封锁万山,失职便要受军法惩处。
更何况,如果让其他诸国地军队发现他们畏敌不前,丢的,可就是燕王的脸,到那时,追究起来,更是天大的罪过。领军地将领苦笑了一声,硬着头皮扬声大喝:“你是什么人,这万山是诸国禁地,严……”
话犹未落,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身体一软,向下全倒,最后一刻闪过的意识是“这是什么攻击方法,怎么可能……”
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意识便归于沉寂,而同一时间,他身后的所有部属,也都一一倒了下去。
一直以来,巨石之上的狄九都没有正眼看过那群正在逼近官兵,他大部份时间,都只是抬头,看着天空。
万里苍穹,皎月朗星,他一直看着,即使被人遥遥用几十张弓对准,也没回过一次头,却在那些人跌倒于地时,心有所感,倏然回身。
身后有人以一个极为舒适懒散的姿式盘坐在巨岩之上,身前放了一壶酒,两个杯子,见他回首,一笑做了个“请坐”的姿式。
“登高临风,独对星月,如此良辰。岂可无酒?”他眨眨眼。“我盯着你看很久了,没见你吃一点东西,喝一口水,就算你武功高,也应该善待自己的身体。”
狄九冷冷地看着他。即使当年在小楼一群人中曾见过此人,即使知道,这人有着类似于神仙地力量,但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曾对小楼中人有任何敬畏忐忑